第一章 楔子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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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有仙才自不知,十年长梦采华芝,秋风动地黄云暮,归去江南寻旧师。

深秋时节,天色将暮,几只渔船在大江边一处简陋的码头上靠岸。张炭头从船蓬里探身出来,扬声问道:“杜老儿!今儿收获不错罢?”

那被称为杜老儿的老汉在另一条船上笑道:“不过有七八十斤罢了,尺长的不过七八尾,也就将就着吧,若无事,一会儿与我去吃顿酒如何?”张炭头喜道:“我能有什么事,少不得又叨扰老哥一回了,醉了回去搂着堂客美美睡一觉。王大哥,你也来么?”

那被称为王大哥的却不言声,只张着头往东面大江上望去:“炭头,你的眼力好,瞧那边江面上是什么?”

张炭头依言望去,只见水天交会处,密密的黑点渐渐变大,他挠头道:“船队?这会子又不是贩盐的时节,莫不是官家的水师?”杜老儿道:“估摸着该是吧,想是楚州军的水师回云梦大营了?”那姓王的道:“最好是这般,就怕是海上的海贼来了。”张炭头惊道:“不会罢,这里离东海只怕不有千里?海贼再凶恶,也到不了这里呀?”杜老儿却道:“这也难说,听说倭贼在越州闹得极凶,那些东洋倭国来的贼子厉害得很,连官军也降伏不住!”

几个渔人正在议论,那支船队已愈行愈近,几人都见到为首的大船上张着一面黑旗,上书“八幡大菩萨”五个字,不由得都有些发怔。张炭头却瞧见后面船上的黑旗,赫然绣着一对白骨,不禁颤声道:“真是海贼来了!”几个人顿时吓得傻了,眼瞧着船队开了过来,杜老儿先清醒过来:“快走。”几人连忙弃了船,仓惶而去。

松田介一立在最前面的八幡船上,眯眼望着,忽然将手一指:“就在这里靠岸,大家跟着我杀上去,杀掉所有的男人,财宝,女人,统统地抢!”他转过身,从旁边的盗贼手中抄过一支火把,向那几只渔船上一掷。火舌舔着船蓬,不一会,那几只船便淹没在火中。

东唐威德十六年九月十三日,东唐帝国国都西京城。一匹驿马踏着烟尘,直入东面的春明门,向皇城而去。半个时辰之后,一份加急驿报已呈在户部值事房主事范成仁的案前:

罪臣楚州行省潭城府刺史姜永孝呈:九月初六日海贼自大江溯流而上,于巴陵府巡兵矶登岸,烧杀掳虐,残荼云梦、望江、南陈、定湖、沧水五县。民舍皆毁,男无论壮幼尽杀之,妇帑掠之一空,巴陵刺史焦显不知所踪,云梦县令朱登,望江县令于墨林,定湖县令邹致用皆以身殉。盖贼众人数逾万,皆手持二长刃,极悍勇,或持弓簇,人皆不能近,又其盔上饰以金银牛角之状,五色长丝,类如鬼神,以骇士气,我兵不能挡;罪臣无能,致使百姓涂炭,父老流离。唯引颈待枷,乞圣上早发天兵,救民水火。

泣血以陈!

范成仁读罢,背上出了一身冷汗,卷起驿报便走,到了户部尚书的衙署,他进门就问道:“楚州向总督可有驿报来?”

户部侍郎田藏之正在与几个属官说笑,见他进门后也不见礼,张口便问公事,心下着实不快,心下也实有几分不待见这个才做了三年官的年轻人:“允文老弟,你看你满头大汗的,为官不可不讲官箴体面,遇事勿慌???”他话未说完,便被范成仁打断:“田大人,海贼犯边,溯江数千里,已经到了楚州境内了!”一句话将田藏之噎了个目瞪口呆。

范成仁见他瞠目结舌,也不多话,直将驿报放在他的书案上。回头对几个司官道:“这不是小事,几位大人先与田大人计议,我去兵部知会一声,顺便看看兵部接到了军报没。”说完,一径去了。

他前脚刚走,中书省秘书郎康栋急急走了进来:“方尚书田侍郎可在?这不是田大人么?魏相国叫下官来请两位前去中书省议事,方尚书呢?”田藏之定一定神,问道:“方大人告了病在家修养,魏相召我等前去议事,可是为了海贼袭扰楚州的事么?”康栋笑道:“可不是,刚收到楚州来的六百里加急,杨相李相魏相张相几位眼下将别的事都放下了,专等各位大人前去呢。兵部吏部的各位大人估摸着这会都已去了吧。”

田藏之点点头:“既如此,我叫人去请方大人也来。”心里却想,范成仁到了兵部,那边现在也定是乱做一团了,这几年威德帝怠于政事,武备废弛,楚州军多半根本就没和倭贼交锋!

就在朝廷里乱做一团的时候,云梦大湖南边的几个县,已经是一片萧疏荒凉,农舍不是被烧得只剩断壁颓垣,就是张着黑洞洞的门窗,无人收埋的尸体,处处可见。时不时可以听见野狗的嚎叫声。那些士绅的宅院,也是同样凄惨的光景,主人不是曝尸于野,就是逃之夭夭;潭城城外,蚁聚着十几万流离失所的难民,难闻的气味在空中弥漫着,喧闹声,啼哭声不绝于耳。处处是简陋的草棚。

刺史姜永孝命人摆了几百口大锅在野外舍粥,而潭城的城门,却紧紧闭着。每口大锅旁,都有个草棚,堆放着一袋袋的大米。难民们面色戚然,排着队领来一碗粥,回头向自己和家人的窝棚而去。

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,生得眉目清秀,五官端正,端着一碗光可鉴人的清粥,小心地绕开来来往往的大人,四处张望着,他身上的衣衫虽然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,却也还能看出质地的华丽,叫人一望而知他在逃难之前,必然是个富家子弟。终于,他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——一对青年母女正坐在地上,那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,虽然也是衣衫污损,却是容貌标致,怀里搂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,也是粉妆玉琢的一个美人胎子。

那少年面露喜色走上前去,将碗递给那年轻女子,道:“二娘,你跟小妹把这碗粥喝了吧。”那女子抬起头来,苦笑道:“多谢你了,轩哥儿,我不怎么饿,你和亭儿一块吃吧。”那被叫做亭儿的小女孩儿,将手指噙在嘴里,显是饿得慌了,却摇了摇头:“哥哥,你吃吧。”少年伸出一只手将她噙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,再将碗递到她手里:“妹妹拿好了,你赶紧吃吧。一会儿哥哥再去,哥哥身体好得很,一点都不饿的。”亭儿咕嘟咕嘟喝了两口,舔了舔嘴,却将碗端到那女子面前:“妈妈,你吃吧???”

就在这时,但听得马蹄得得,有人大叫:“紧急军报,闲杂人等,速速让开!”难民们一阵骚乱,过了好一阵才让出一条道来,两个军官骂骂咧咧,骑着马直冲到潭城城下去了,其中一个大叫道:“快快开门,有军报呈送巡检大人!”不一会城门打开,两人进去后,城门复又轧轧关上了。

难民们纷纷议论:“莫不是倭贼又要打到潭城城下了?”“那我们又要逃难了,往哪逃?”“去蜀州,倭贼再厉害,也打不到那去的。”“又胡说了,依我说,逃到京城去才是正理,皇帝爷才会救我们!”“你们都猜左了,我侄儿昨天才逃过来,听他说,倭贼已经过了江,往荆江府去了,依我说,咱们竟是很快就可回去了的!”“回去?那帮海贼不会再杀回来?!”正在莫衷一是,那潭城的大门,又轧轧轧地打开了,只见刺史大人幞头绯袍,骑在马上晃个不停,身旁一人,黑色幞头军袍,稳稳地骑在马上,这显是巡检王校尉大人了。

两人领着一队士兵,来到难民面前,闻到那刺鼻的异味,姜刺史轻轻地皱一皱眉,然后大声对无数双望向他的眼睛说道:“众位父老乡亲,且静一静。告诉大家,倭贼已经在荆江府被我大军打跑了!他们丢盔弃甲,仓惶逃归海上了!众位父老乡亲,你们可以安心家去了。筚路蓝缕,重建家园,眼看得立冬就要到了,日子渐渐要冷起来,这野外如何住得???”

一位老士绅,由族里的年轻子弟搀扶着走上前来,问道:“姜大人,这附近几个县的百姓,都被倭贼害得家破人亡,流离失所。眼看着寒冬将至,朝廷就没有蠲恤的么?”姜刺史看他一眼,作揖道:“这不是刘老大人么,老大人致仕在家,本该颐养天年的,却也遭此灾祸,晚生于心何安!我朝以仁孝治天下,今上又是再圣明不过的,朝廷赈灾的旨意,三五日之内就会到的,老大人大可放心,老大人也是曾为牧一方的,当为天子分忧,为万民作表率,这就领着乡亲们赶紧回去罢。”说到后来,言辞恳切得连他自己也含着眼泪了。

那少年手里端着一只空碗,怔怔地望着大队难民扶老携幼,向北踟蹰而去。那女子将亭儿紧紧搂着,抬头望着他:“轩哥儿,咱们也回去么?”少年点点道:“二娘,咱们也回罢,天下虽大,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,我想咱们家的房子定是一把火烧没了,不过好歹还有田地,回去拾缀拾缀,熬过了今冬,也就好了。咱们回去第一要紧是把房子修葺一番,别的慢慢再来好罢。”瞧他年岁虽小,说出话来却甚是老成。

二娘只听得连连点头:“正是这理,你爹殁在漠北,偏偏又是吃的败仗,朝廷的抚恤极薄,亏得千岁殿下怜惜咱们娘儿几个孤苦无依,重重地赐了几百两银子,咱们才得回到望江老家来安心过活,却又遇到这场浩劫。你爹生前,对你是极严苛的,这些年,实实是苦了你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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